人類的生命,不過就是曇花一現,掙扎著在有限的時間洪流裡,留下一點沖刷的痕跡。
死後走過奈何橋,飲下孟婆湯,忘卻今世所有的因緣,然後來生從零開始。
如果可以留下一點什麼的話⋯⋯真希望我們彼此都還能記得彼此。
*
噹啷—噹啷—
鈴鐺的聲音在走廊迴盪。
本來坐在窗口閉目養神的我,忍不住睜開眼睛探尋聲音的來源。
噹啷—噹啷—
一隻尾巴繫上鈴鐺的黑貓抬起頭,用他焦糖色的眼睛盯著我,然後敏捷迅速地跳上我旁邊的窗口,一躍之後消失在我的視野範圍內。
只留下那清脆的鈴鐺聲,漣漪一般的聲波,一陣一陣的,勾起童年深處那被遺忘許久的,回憶。
*
「菲?」我四處張望,一邊叫喚你的名字。
你來到這處設施大概也有一個多禮拜了,但是你總是自己一個人縮在角落,獨自哭泣,然後抓著那隻每次看上去都快被你扯破的兔娃娃。
「菲?你在哪裡?」我走到轉角處,一拐彎你的身影馬上映入眼簾。
你還是一樣,窩在角落,眼角涔著淚,看見有人來了就畏畏縮縮的抬起頭,吸吸鼻子。
「你又在想你爸爸的事嗎⋯⋯?」
「恩⋯⋯。」你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點點頭,將手中的兔子擁入懷。
「那我陪你等。」我輕輕地走到你旁邊,倚牆坐了下來。
我們沒有說話,走廊安靜的只剩指針行走的滴答聲,還有你時不時吸吸鼻子的嗚咽,但我知道你早已停止哭泣了。
其實,我很想告訴你,你爸爸是不可能來接你回去的,想告訴你那顆脆弱的心別再期盼,來到這處設施的人下場都是一樣的,總是懷抱著希望等待,最後卻都落了個空,只尋回自己傷痕累累的心還有憎恨人類的情感。
但是我說不出口。
你第一天來到這裡的時候,我也像現在這樣坐在你旁邊,靜靜地,陪著你等你爸爸來接你走。
我忍了一整個下午,一直想告訴你事實,就在話語差點奪門而出的那一刻,你卻笑了。
你像傻子一樣白白等了那個該死的人類一整個下午,你卻笑了。
「爸爸有時候很忙,可能明天吧,謝謝你今天陪我。」你嫣然一笑。
我茫然地盯著你的笑容許久,完全忘記自己嘴巴還半張著。
我想,我可能到死都不會忘記這一幕。
明明沒等到人的是你,明明最該難過的人也是你,但你卻笑了,還像是在安慰我似的,和我致了歉。
你該不會是天使吧?要是我,等半小時就氣哭了,然後想回去賞半小時前那個說要等的自己一巴掌。
在我發了個長呆之後,我回過神瞟了眼牆上的掛鐘。
五點十分。
天阿,我們到底等多久了?
我懶得花心思去算,但至少有三小時以上,我偷瞄坐在我旁邊的你,一滴晶瑩的淚珠正巧自眼角滾落,滑過你紅潤的臉頰。
「菲!」我嚇得坐直身體。
「恩?」你的嘴角顫抖著,勉強擠成微彎,眼睛一眨,淚卻紛紛滴落。
「怎麼了?該不會是哪裡不舒服?」我慌張地替你拭去滿臉的淚水。
「吶saru,你老實告訴我,爸爸他⋯⋯是不是不會來接我了?」
「呃⋯⋯恩。」在遲疑一陣子之後,我垂低了視線,決定告訴你實話。
因為繼續等下去,也絕對不可能發生奇蹟的,那麼我也沒必要刻意隱瞞,沒必要變成你心中說謊的壞人。
終於迎來你也放棄的那天,那個天使般的笑容,是不是⋯⋯從此之後都將會全部消失了呢?被滿臉的厭世取代,就像其他人一樣。
「saru⋯⋯謝謝你。」你擦去頰上的淚水,淺笑著。
「小事而已,用不著勉強自己笑著道謝。」我羞赧地別過頭,你這樣笑,我看著都替你心疼了。
「沒有勉強。其實saru你早就知道我爸爸不會來了對不對,你一直想告訴我⋯⋯可是你卻還是每天都來陪著我一起等。」
此刻時鐘的滴答聲似乎吵得太礙眼了些。
真想靜音這個太過喧囂的世界,好讓我能聽清楚你說的每一字每一句。
「哪裡⋯⋯」在腦袋構思了那麼久,結果,我卻只回了如此遜的兩個字。
那天之後,你還是喜歡窩在角落,只是你不抱兔娃娃了,也沒有哭,就只是靜靜地發著呆。
而最幸福的時光就是,我也在你旁邊坐著發呆,盯著你發呆的臉。
*
久違的見到你的眼淚大約是在一年之後,關於次世代之子的研究結果有了嶄新的突破。
我們的人生,在成年以前就會迎來終結。
偶然發現實驗報告的我們,過於震驚的說不出半句話。
等到回神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手中那張沾了些許手汗,已被揉成一團爛紙的實驗報告。
我們,原來沒有辦法長大成人。
我在角落找到了你,手中還握著那張皺掉的垃圾,我不知道該不該丟掉它,心情有些複雜。
你抬頭看了我一眼,又消沉下去,低落的神情全寫在臉上。
我自然的走到你旁邊坐下,一語不發。
「原來⋯⋯我們已經快要死了⋯⋯」你的眼睛望向遙遠的天邊,不知道最後落在蔚藍天際的哪一處,也許,哪裡也不是,就像我們在這片浩瀚的宇宙中覓不著一處歸屬一樣。
我再一次用力的握住手中的那張廢紙,我完全能想像它被我揉的更爛的模樣。
「沒那麼誇張啦⋯⋯」我苦笑著,心中一陣酸楚,但是卻仍試圖找回開朗的你。
「少來⋯⋯我們頂多⋯⋯最多最多⋯⋯也只能在當十年的朋友而已⋯⋯很快就會死掉的。」
「十年已經夠了,跟菲在一起的時候,就算只有一秒也很奢侈的。」我說著說著便笑了,笑得很心碎,強忍著想哭的衝動。
「今天怎麼這麼容易就滿足了?」你噗哧的笑了一聲。
「你說呢?」
「不覺得跟花很像嗎?我說我們⋯⋯」你望向窗外的花圃,不知名的花朵隨著微風搖曳,和煦的春陽輕輕灑落,在泥地上投影出一塊塊大小不一的光圈。
不知道世人所謂的歲月靜好,是否指的就是此刻呢?
「那麼⋯⋯下個花期會開得更漂亮的。」我沈吟了半晌,給出了我自認的最佳解答。
「那有什麼用,花又不知道自己下個花期開成什麼鬼樣。」
「你怎麼知道。」我應是反駁你。
「saru相信有來世嗎?」
「相信阿。」
「一個不相信神的人相信來世。」你喃喃自語,然後哼的一聲笑了。「那你說,我在前世到底做了什麼,今生這麼不幸。」你湊近我的臉,頑皮地笑著。
「可能⋯⋯過於可愛了⋯⋯。」
我想起你那個天使般的燦笑,要是你是貨真價實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會為之傾倒呢?
至少我會的。
說不定,我在上輩子早已為了你賠上整座城池了。
所以今世才會雙雙淪落至此。
「那真希望下輩子能夠稍微幸福一點,花開的醜一點也無所謂呢。」你將頭輕輕倚靠在窗玻璃上,閉上了眼。「要是下輩子也能像現在這樣認識saru你們就好了⋯⋯」
心頭揪了一下,有一點點痛。
那我是不是下輩子還會繼續不幸呢?因為我⋯⋯似乎這輩子還是太幸福了。
你微弱的鼻息,伴隨著窗外鳥兒啁啾,陽光灑進了窗戶,落在我們倆互相倚靠的身軀。
歲月靜好。
我看著窗外生氣蓬勃的花朵,腦海中似乎有什麼想法在一片睡意中若隱若現。
*
「你有東西要給我?」你疑惑的看著我。
「你先坐著。」我示意你坐在一旁的木頭椅上,從口袋中拿出要送給你的禮物。「腳伸出來吧。」
「腳?」你不解地驚呼著。
「對,腳。」我從口袋裡拿出一條用花朵的莖編織而成的鏈子,上面繫著兩個金鈴鐺。
「為什麼是腳鍊?」你將上身向下傾,靠近蹲在地上的我。
「菲你知道嗎,男朋友幫女朋友繫腳鍊有祈求下輩子再續緣份的意思哦,就算來世我們都忘記彼此的長相,忘卻前世的記憶,也能憑著那條鍊子再次尋回彼此的足跡。」我小心翼翼地替你綁上。「這樣⋯⋯下輩子我們就還會再相見的。」我抬起頭衝著你笑。
你勾勾嘴角,露出了當年那個天使般溫柔的笑容。
「你是笨蛋嗎⋯⋯人家那是男女朋友的浪漫⋯⋯我們可不是⋯⋯」你笑著,美極了。
「有什麼關係嘛。」我噘起嘴,不時偷瞄你笑開的眼。
其實⋯⋯就算沒有腳鍊,我有自信下輩子還是能找到你的。
世上哪裡還有其他人能像你一樣笑的比天使還要迷人呢?就算飲盡孟婆湯,你的笑容依舊能令來世的我魂牽夢縈,幾般尋尋覓覓,最終也許又在哪處角落覓著哭泣的你也不一定。
噹啷—噹啷—
我猛然睜開眼,外頭的陽光已經從和煦轉為刺眼了。
我竟然就這麼坐在窗邊打盹了起來,真是服了自己。
我側過頭眺望窗外的風景,卻被一陣一陣的鈴鐺聲吸引。
噹啷—噹啷—
我腦中浮現的是早上那隻焦糖色瞳孔的黑貓,四處張望,卻怎麼也覓不著那小小的身影。
「在找什麼?」鈴鐺聲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你的聲音。
「菲?」我喚著你的名字。
噹啷—噹啷—
鈴鐺聲再次響起,我注意到你白皙的腳踝上似乎多了個令人懷念的事物。
「怎麼?突然這麼有興致。」
「沒什麼。」你走到我旁邊坐下,雙腳在半空中盪著,叮噹作響。
「少來,想我就直說無妨哦。」我湊近你耳邊,壓低了嗓音。
「怕你忘記,提醒你罷了。」你輕笑著。
「你放心好了,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找到你的。」
「憑什麼這麼斷定?」
「憑我這輩子也找到了你。」我拉著你的手,將你攬入懷中。
「胡說八道。」你故意放慢語調,笑著,躺在我的胸口。「你到底還想當幾輩子的昏君?」你抬起下巴,那對清澈的眸子望著我眨呀眨的。
「這個嗎⋯⋯那就取決於愛妃你囉。」
噹啷—噹啷—
鈴鐺清脆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迴盪,撩撥著那段塵封許久的記憶,眼前的你已入眠,留我一個人獨自品嚐回味,像是釀茶一般,那段日子,苦澀卻帶甜。
但願,來世也能如此刻一般,讓我獨佔你的一切,然後再迎接下一個來世。
噹啷—!
你的腳抽動了一下,驚動了腳上的鈴鐺,頭倒向一側後,繼續你的夢境。
「你這樣,鈴鐺聲都要傳到奈何橋去了。」我看著你幸福的睡臉,也跟著一起笑了。
🍊感謝阿橘幫我畫了版圖,阿橘的部落格請點前方圖示走,雖然她說似乎有點色氣,但是我覺得無所謂,所以還是按照原樣繼續畫下去了
喜歡菲的美腿,之所以打這篇其實是因為前陣子想買腳鍊,不小心查到一些小知識,想知道的人可以去查查看哦
最近在看剛動畫化同時也日劇化的少女漫,人渣的本願,個人覺得非常好看,我兩個都看了
滿喜歡這種特別的劇情的,男女主角的造型也都深得我心
前陣子期末考的時候因為阿橘提起,害我一直很想重看小時候很喜歡的通靈王,結果我整個期末週都在刷,我的天阿,幸好沒有被當掉
我最喜歡葉王大人了,就算已經是18歲姊姊了喜歡的心情依舊不減,想當初看的時候我才12歲,歲月真是不饒人阿
乳臭未乾的臭小鬼已經成功長歪成在宿舍翹腳喝珍奶的沒氣質女大生了,可喜可賀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