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命中註定的相遇,大家都在腦中怎麼描繪呢?

 

會不會像那些戀愛小說一樣,浪漫的有些不切實際,卻心動的幸福?

 

那麼等到那個時候,我是不是也會一見鍾情呢?

 

 

久違的,起了個大早。

 

我茫然地坐在床上,對著手機顯示的時間發呆,對面的室友還熟睡著,不時發出微弱的鼾聲。

 

該死。

 

我躺回有些凹陷的枕頭裡,拉好被子打算繼續睡,以補足剛才被惡夢嚇醒的自己,翻了兩次身,被子被我拉的持續沙沙作響。

 

睡不著的痛苦感襲捲而上,以往老是糾纏著我的眼睫的睡魔,而今,卻像是被我那可怕的夢境嚇跑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早知道昨晚就別看什麼狗屁鬼片了。

 

我索性爬下床,一邊將自己梳洗打理乾淨,一邊責怪自己昨晚的愚蠢。

 

算了,好像自從第一週過後就沒去上過通識課了,我盯著鏡中滿嘴泡沫的自己,試圖思考出一個安慰自己早起的理由。

 

天氣還算風和日麗,雲朵的形狀意外的挺可愛的,騎著腳踏車很舒服,幸好,要是今天下雨的話,我可能一整天都要埋怨這個世界了。

 

偶爾早起乖乖上課似乎也不賴呢。

 

我晃進還沒什麼人的教室,心裡盤算著,等等要發文向大家炫耀大爺我今天難得早起,甚至還沒翹掉通識課。

 

視線掃過有些大的教室,試圖搜索最佳位置。

 

經過座位間的廊道時,和坐在第三排正中間的女孩短暫的四目相交,正確來說,是妳剛好和正在找位子的我對看。

 

「咦?」我詫異的看著妳,但妳本人卻若無其事的將視線拉回手邊的工作,似乎是在預習的樣子。

 

那張依舊陰鬱的臉,蒼白的肌膚更顯黑眼圈,毫無精神可言的瞳孔,深黑色的中長髮微捲,給人不太整齊卻也不凌亂的印象,略長的瀏海遮去上眼睫,沒想到會在這裡再一次遇見你。

 

原來我們這學期上同一堂通識課阿。

 

妳肯定不認識我,而我其實也說不上認識妳,不過就是⋯⋯不小心對妳那張臉留下了有些深刻的印象罷了。

 

之所以有印象並不是因為妳特別漂亮,也不是因為我朋友曾關注過妳,當然,妳也沒做過什麼震驚校園之類的事。

 

不過就是單純的,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上課日,一個陰鬱的過分的下午,帶著雨絲鹹鹹的味道,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惆悵,接著便是一場五味雜陳的邂逅。

 

 

「靠北,別下雨啊!」我慌忙地從腳踏車堆中牽出我的那輛有著鐵鏽的舊車,一邊仰頭對著零星的雨點咒罵。

 

要不是因為那堂課會點名,不然這種看起來就會下雨的爛天氣,我才懶得出門。

 

我氣憤地將鎖甩進前方的籃子裡,靠上坐墊,正打算用力踩下踏板全速往教室衝刺,那時出現在我眼前的人就是妳。

 

我真的不認識妳,妳也長得不像我前女友,也沒有美到足以讓我停下來側目幾眼的程度。

 

妳只是在哭,哭得很專注,哭得很醜,妳毫不在乎路人異樣的眼光,邊用袖子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卻又還是大哭了起來,最後索性停下妳搖搖晃晃的步伐,用雙手遮去臉的啜泣著,就在我旁邊不遠處。

 

而我,一個從未見過眼前光景的男人,被妳嚇得正著,嘴巴開開的忘記闔上不說,要踩踏板的腳還歇息在貼有螢光貼紙的踏板上,忘記該去上課這回事,也忘記快下雨了得快點走這件事。

 

我就這樣看著沒注意到我的妳,哭得傷心欲絕,我知道自己應該儘速離去,卻像是被雨纏住一般,無法踩下踏板。

 

但是留下了又如何呢?我不可能有勇氣替妳做些什麼,一個不知道名字,沒見過面,也不知道為何哭泣的女孩。

 

抱歉了。我在心裡道著連自己也說不上原由的歉。

 

我從妳瘦弱的身軀旁急馳而過,希望這帶著寒意的風不會刺傷已經傷痕累累的妳,我回頭,妳還是站在那裡徒勞的抹淚,原來一個人可以流出那麼多眼淚嗎?我在心裡揣想了一百種妳哭的理由,換作是我,不管是哪一種,我都不曾這樣在路邊大聲哭過。

 

雨點變大了,密集的滴灑在微濕的地面。

 

下雨了,錯了,早就下雨了。

 

也許在妳的世界裡,雨從來就不曾停過,所以妳才哭得出那麼多的眼淚也不一定。

 

腳步越踩越沈重,越下越大的雨像是要把整個城市都淹沒一般,讓人分不清究竟是視線被雨模糊了,還是雨模糊了城市,但我知道,妳哭泣的表情還鮮明的烙印在記憶裡,沒有被雨打溼。

 

為什麼呢?我也很想問為什麼。

 

明明說不上是場夢幻的邂逅,也不似夢魘纏身那般令人作嘔,卻總是在下著雨的時候,不經意地在過彎處,想起那張被淚水浸濕的容顏。

 

 

結果我竟然選擇在妳隔壁隔壁的空位坐下,像我這種上課不專心的人,從來都沒有坐在那麼前面過,除非真的沒有位置。

 

妳對著我投以幾秒詫異的眼神,而我剛好撞見。

 

「怎、怎麼了嗎?」我像是做壞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樣,緊張到手心還出汗,手中的教材滑了一下撞到桌面。

 

「旁聽生?」妳的聲音出乎我意料的要輕要柔,彷彿隨時會從世界消失,是我多想了,因為我第一次聽見妳的聲音時,妳正哭得撕心裂肺,沙啞的音調嘶吼著,跟現在不一樣也是情理之中。

 

「不是啦,我是那個⋯⋯」

 

「因為之前沒有看過你的樣子。」妳拿著課本掩嘴笑。

 

妳微微勾起的,那抹帶著憂鬱的應付用笑容,和妳大哭的臉重合在一起。

 

一瞬間讓我不知所措的失落了起來。

 

「恩、一陣子沒來上課了。」

 

妳看著我,沒答話,只是點了點頭。

 

「那個⋯⋯課後方不方便借我筆記阿?」

 

「噢,可以阿。」

 

「阿、如果妳需要複習和預習的話可以不用勉強沒關係,我可以找別人,我看妳好像挺認真的⋯⋯」我到底在幹麻?我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屁筆記,我才沒那麼認真。

 

「不會,我只是⋯⋯轉移注意力才預習的,請不用在意。」

 

「那⋯⋯先謝謝妳了。」我尷尬的點點頭,不敢繼續追問。

 

是要轉移什麼注意力呢?

 

我好在意。

 

結果整個通識課我都握著筆在發呆,直到震耳欲聾的下課鈴一響,我才發現我在教材上寫了滿滿的,像是符咒一樣可怕的字跡,全都是關於妳可能正在轉移的注意力。

 

「給你。」妳將妳的課本推了過來。「下一次上課的時候再還我就行了,那麼,下禮拜見。」妳背起暗紅色的後背包,向我點點頭,走出教室。

 

我目送妳的背影離去,甚至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向你再次道謝,或是說聲,再見。

 

我將妳的課本小心的收進包裡,深怕弄到摺痕會讓妳在心裡記上我一筆。

 

 

回到宿舍翻開課本,似乎還有點薰衣草的香味附著在上頭。

 

妳的筆跡乾淨且整齊,光是看著就很舒心,儘管妳非常認真的在每一頁都補充上很多知識,認真到一種,讓我很是慚愧的程度,原來有這麼多筆記可以記,我倒是完全抓不到教授講課的重點,第一週就被無聊的程度嚇壞,於是,這種不點名的課成為我偷懶補眠的口袋名單。

 

我隨意的翻著,突然翻出兩頁空白。

 

奇怪,這裡老師沒有上嗎?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在意,也許妳那週請假也不一定,我繼續翻,翻過今天上的頁數仍舊不停手,直到最後那一頁。

 

原本只是個無聊男生的多餘動作,我卻在最後一頁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那是潘朵拉的盒子,而我不應該打開的。

 

那兩頁的空白此刻似乎有了更合理的解釋,妳有上課,只是把筆記做到這裡了。

 

原應是寫著作者出版社等等廢話的頁面,被原子筆跡用力的覆蓋上,就算只是用摸的,我也能知道妳當初寫字的力道有多大,密密麻麻的佔據整個頁面,卻只是鬼打牆的重複著三個字:好想死。

 

我遲遲不敢蓋上課本,寧可讓那一頁如詛咒一般的字眼折磨著我的眼睛,我怕我闔上課本的時候會連同希望一起扼殺,就如同潘朵拉的盒子那樣,散播出來的只有疾病、災厄、不幸和苦難。

 

妳說要用預習轉移的注意力,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這個?之所以那麼努力的抄筆記,是不是也只是為了掩飾將潰堤的情緒呢?

 

那天在雨中的相遇,妳到底是為了什麼才哭得如此傷心,當時我替妳想了一百種還算合理的理由,現在,我全盤否定。

 

對不起,我不應該向妳借筆記的,我不應該妄想和妳進一步接觸,我試圖想要找出真相,卻在找到幾乎是決定性證據的那一刻怯懦了。

 

妳在寫這些字的時候,是不是也像那天一樣,用力地哭著呢?然後用袖子抹掉淚水後繼續哭。

 

妳的身上,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故事?我已無法繼續去想像。

 

 

「幹幹幹!」這種狀況絕對值得我連罵三次髒話,突如其來的大雨,連撐傘的喘息都不給的,將我淋得一身狼狽。

 

其實我出宿舍的時候隱約是有聞到雨味的,照理來說,我應該會回宿舍繼續睡。

 

可是我必須去上課,必須把借來的課本還給妳才行。

 

我一路狂奔到教室,撐在膝蓋上大口喘息的時候,注意到妳向我投以的目光和淺笑。

 

「那個,課本,阿靠北。」拉開拉鍊的瞬間我才想起,我那還滴著雨水的包包,裡頭裝的東西,哪有不濕的道理。「對不起,淋濕了,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像做錯事的孩子等待責備。

 

「噢,沒關係啦。」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連道三次歉,其實我比較希望妳可以顯露出一點不悅,甚至破口大罵都無所謂,不然罪惡感會一直糾纏著我,直到每一次看見妳時,都會自動想像妳在心裡偷偷討厭我的模樣。

 

「真的沒關係,不用放在心上啦。下雨也是沒辦法的,就當作是這本課本哭過好了。」妳笑著,伸手打算用袖子抹去光滑的封面上沾染的小水珠。

 

我想起用袖子替自己拭淚的妳,下意識的拉住妳的手,阻止妳的動作。

 

妳愣住,瞥了我一眼,而我也被自己的動作嚇到。

 

「我覺得⋯⋯哭的時候,還是不要用袖子擦會比較好。」我從包包裡摸出一包面紙遞給妳,幸好裡面沒有濕掉,只是包裝皺巴巴的,顯然是在裡面被我擠壓蹂躪了許久。

 

妳默然地看著我,眨了兩下眼,接下了那包面紙。

 

對不起,如果我們第一次相遇的那天,我有勇氣遞給妳一包面紙就好了。

 

算不上是什麼補償,當然這也不可能會是救贖,只是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妳可以在某個好想死的崩潰時刻用上它,好好地替自己溫柔的拭去淚水。

 

沈悶的通識課開始了,在那之後我們沒有多餘的交談,我們之間那個空座位儼然成了最遙遠的距離,無聲的落寞蔓延著,膨脹,令我覺得與妳越來越遙遠,吵雜的雨聲刷過窗戶,模糊了窗外鐵灰色的天,多希望雨能再下大一點,直到讓這世界所有的聲音都受潮溶解為止,這樣,我們之間的沈默才不會顯得寂寞突兀。

 

下課鐘響了,穿過雨聲。

 

說我並沒有在期待著什麼,那絕對是錯的,因為人類都是這樣的,只要付出了,就會希望能夠收到什麼回報,儘管他們嘴上不說,可是我在期待什麼呢?希望妳跟我說謝謝?還是希望妳告訴我關於最後一頁的事?我想妳應該多少也猜到,我不小心看到了。或許,只是希望妳可以再跟我說再見。

 

但妳什麼也沒有說。

 

走向門口時,妳打我位置經過,回望了一眼,複雜的讓我難以解讀的表情,妳微微的點頭。

 

結果在那之後,連著兩週睡過頭,再後來,我就變回那個不去上通識課的『正常』的我了。

 

其實並不是聽不到鬧鐘的聲音吧,是我下意識地告訴自己不要聽見,好讓我有一個非常合理的藉口不去上課。

 

不想去上無聊的通識課,討厭在雨天出門,一點都不勇敢,不擅長和女生交流,不知道怎麼安慰哭泣的人,這才是最一開始的我。

 

說穿了我就是個膽小鬼,其實我很不希望那天在雨中遇見妳,很不希望妳的哭臉讓我不知所措,因為我既膽小又沒用,除了直接騎腳踏車離開現場,我想不到別的辦法,我不知道其他路人怎麼想,但是我就是會怕女孩子哭,結果只能默默在心裡一直後悔:把妳丟在那裡到底對不對?

 

其實那陣子我不太喜歡看新聞,我怕看到本校傳出有學生自殺的消息,儘管我們只是一對擦身而過的陌生人,我也不希望任何在我記憶裡留下印象的人就這麼離去,

 

等到期末考的時候再回去上課好了,我在心裡這樣盤算,希望到時候還可以看到妳,表示妳並沒有脫掉鞋子站在頂樓邊。

 

 

期末考週。

 

一早空氣裡就彌散著大量濕氣,地上的紅磚半乾半濕的,暗示夜間下過雨,天氣悶熱難受,而天色污濁的像是快落淚似的,希望我考完回宿舍後再下雨,我在心裡祈禱。

 

透過窗玻璃看進去,妳坐在平常那個位置上,認真的複習課本上的筆記。

 

我故意從後面繞進教室,挑了妳斜後方的位置坐下後,拿出課本繼續昨晚未完成的臨時抱佛腳。

 

惱人的天氣和考卷上不知所云的題目成正比,這就是平時不上課考前抱佛腳的下場。

 

雨聲稀稀落落的,我瞥向窗外,玻璃上沾了零星幾滴雨。

 

作答時間接近尾聲,大部分的人早已交卷離場,而妳更是第一個交卷的,完全不意外,反正我並沒有期待在這最後的最後能與妳有什麼互動。

 

如同這堂對我來說完全沒有學習動機的通識課,我們的交集不過就是這種程度,莫名其妙的相遇,重逢,然後從此分別,還全都是我個人的單相思。

 

交完有些空白的考卷,步伐沈重的走出教室,門口地上的東西馬上吸引住我的目光。

 

那是用白色粉筆寫下的訊息,端正秀麗的字跡和妳課本上的一模一樣,儘管已經被斜灑進來的雨淋的半濕半溶,我依舊能夠解讀其中的涵意。

 

謝謝你的面紙。

 

被雨淋濕的訊息像是哭過一樣,醜得要命,和那天的妳有幾分相似,毫不在意其他路人詫異的眼光,倚立在路間,超然獨立的在妳的世界大哭,而我恰巧打妳身邊走過。

 

我蹲下來仔細端詳,想像妳交卷後,蹲在我現在的位置寫字的模樣,不禁失笑。

 

伸出手打算將訊息抹消,卻想起妳無比平靜的笑容,於是從口袋裡抽出一張面紙,輕輕拂去妳的筆跡。

 

我肯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輕,才會覺得偶爾下雨也不錯。

 

我想我可能有點喜歡妳,就像喜歡上今天的雨那樣,有點矛盾,難以解釋清楚。

 

我走在傘下,專心聽著雨打在傘上的節奏,感覺像悶悶的哭聲,是在哭什麼呢?

 

或許是在悲憐妳每每哭泣的理由,又或許,是可憐我與今天初次戀上的妳失聯也失戀了也不一定。

 

命中註定的相遇是存在的,我們遇見的每一個不知名的路人都是如此,只是我們習慣性的忘記,直到終有一日再次相會時,悄悄地,萌生一股熟悉的不自在,爾後,開出一朵短命的戀花。

 

飄忽不定的雨絲落在寂寞的城市,纏綿於每一把孤單的花傘,行走在因雨水而變色的磚道上,路人們彼此擦肩而過,也許今日的我亦在什麼人記憶裡留下了什麼樣的印象也不一定,然後在遙遠未來的某日,她記得我,我不認識她,而她也只是笑著點頭帶過,想著:我們曾在某個下著雨的中午見過,而你那時眼角還帶著濕潤。


朋友失戀了,關於那晚安慰她的時候,衍生出來的故事

其實是先訂了篇名才開始打的,打完覺得叫什麼相遇或是下雨或是命中注定那類的其實比較適合,但我就是偏不想改標題

打這篇的時候一直在聽一首叫做與恐山會面的歌

有看過通靈王的人應該會知道

很喜歡這首歌還有歌詞

愛是相遇、分離、蓋上結婚頭紗。

然後題外話就是,我最近還是想要在雙黑圈打滾,因為中也非常帥氣,但是又突然有點在意秀業,但是但是我覺得我很容易窗掉,所以生不出來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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