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向日葵-沈默的愛。

 

從有記憶以來,狹窄的暗巷、發臭的陰溝、骯髒的違建⋯⋯這些就是我的世界的全部。

 

我所熟知的人類全都是一種掛著無神的眼珠,有著瘦弱的身軀,像一副垂死模樣的人皮的生物,像追逐腐肉的蒼蠅。

 

至於我一成不變的每一天,利用異能力打劫過路人,以求溫飽,然而這樣的人生究竟有什麼意義?

 

 

「傳言說的不吠的狂犬就是你吧?」一身黑的男孩站在我眼前,看上去和我年紀差不多,本來該是今天的被害者的他,卻還一臉神氣的站在我面前。

 

他對黑獸做了什麼?為什麼我的黑獸消失了?

 

「抱歉,異能力對我無效。」男孩輕挑的笑了,一種完全沒把我放在眼裡的遊刃有餘。「試幾次都一樣。」像是看透我正打算再次出手的心思一樣,男孩語帶威嚇,令人卻步的壓迫感枯藤般無限次的纏了上來,直到窒息為止。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害怕,嚇的往後跌坐在地上。

 

會被他殺掉的。

 

雖然自己生活在一個相當接近死亡的地方,不管是奄奄一息的嬰孩抑或是腐爛的女屍都是家常便飯,但我卻從來沒想過那種事會輪到自己,畢竟自己和別人很不一樣,擁有強大的異能力。

 

「不會殺你的,根本沒這個價值。我是特地來這裡找你的,怎麼樣,要不要跟我一起離開這個腐爛的地方?」男孩對著跌坐在地上的我伸出手,溫柔的笑了。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種笑容,在截至目前的生命裡,他是第一個對著我這樣笑的陌生人,我曾經以為在這種骯髒的貧民窟裡,不可能有那樣美麗的風景,因為這裡是連人性都將被泯滅的地帶,然而眼前的男孩卻美得像幅畫,像那些繪上聖光的天使畫一樣,去教堂偷竊的時候曾經看過那麼一次,像極了。

 

「可以嗎⋯⋯?」明明我是不信神的,此刻卻像虔誠的信徒,像親眼看見神蹟降臨似的感動萬分,只差沒有雙手合十腳跪地的痛哭流涕。

 

「要還是不要?」

 

我滿是髒污的手,卻顫抖的牽上他伸出的那隻纏滿繃帶的手。

 

那時候的我大概根本沒多想,恐怕,我只是被當時的景色所打動,一時鬼迷心竅罷了。

 

但我一點都不後悔,因為在貧民窟的生活毫無未來和意義,所以不管怎麼樣都好,去哪裡都無所謂。

是你賦予了我人生的意義,今天就是我重生的日子。

 

「請問⋯⋯」我乾枯的喉嚨吞吞吐吐的,努力擠出幾個字眼。「為什麼是我呢⋯⋯?」

 

「因為你的異能力有那樣的價值,就是這樣。」男孩並沒有回頭看我,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裡,逕自往前走,而我只是一直癡癡的跟在後頭走著,像被某種香味吸引的流浪狗。

 

價值。

 

原來我可以成為一個有價值的人,是嗎?

 

像我這種低賤的生命,在困厄骯髒的貧民窟裡掙扎著生存的芸芸眾生,原來也可以被賦予抬頭挺胸活下去的價值。

 

「進來吧。」走出明亮的電梯後,男孩從口袋掏出鑰匙開了門,示意要我進去。

 

寬敞整齊的室內,木頭質感的傢俱營造出溫馨感,然而空氣卻冰冷的很,彷彿是寂寞許久的空谷,早已無人造訪。

 

室內彌散著一股過分刺鼻的消毒水味,像醫院似的給人一種不安分的情調。

 

明明和我年齡相近,待的地方卻很不一樣,我從來沒想過能住在這種能遮風避雨的乾淨房屋裡。

 

「那個⋯⋯真的很謝謝您⋯⋯」視線在暖和的屋內飄來飄去,我有些不敢直視男孩的正臉。

 

也許有一半是因為懼怕,但我想多半是敬畏,像信徒之於上帝那樣的關係,他們無疑是敬愛上帝的,但同時又對於上帝萬能而強大的神力感到恐懼。

 

「用不著謝我,我並不是什麼拯救你離開地獄的救世主,只是把你拖往更深處煉獄的惡魔罷了。」男孩淺笑,帶著幾許惡意。

 

「救世主跟惡魔是存在於人類主觀下的一種相對的存在,對於我來說,您無疑就是我的救世主,誰知道呢,也許煉獄才存在真正適合我生存的溫度。」我不太懂所謂發自內心而笑是怎樣的感覺,但我想應該就是現在,儘管我盡了全力卻只能微微牽動嘴角,內心卻早已像個純潔的孩子那樣,與對方相視而笑。

 

男孩並沒有回話,只是眨著那隻沒有被繃帶纏住的眼睛,看向我。

 

「我是芥川,芥川龍之介,請問我該怎麼稱呼您呢?」

 

「太宰治,叫我太宰就行了。」男孩哼了一口氣出來,鳶色的眼睛閃著光,無神地眨了一下。

 

「太宰先生。」像是為了確認什麼似的,我復誦了一遍你的名字。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老師,給我好好記住了。」你看了我一眼,我趕緊點點頭,表示我正全神貫注地聆聽著聖旨。「先去把身體洗乾淨吧。」一條乾淨的白毛巾被拋了過來,橫掛在我臉上,遮去半邊視線。

 

「可是我不喜歡洗澡⋯⋯。」我將那條毛巾握在手上,又擰又摺的。

 

「不准撒嬌,這是命令,去洗澡。」

 

「唔、」我像隻垂憐的獸,卻等不到對方伸出慈愛的手,只好自己默默走去浴室,面對極不想面對的現實。

 

赤腳踩在瓷磚冰冷的觸感上,我打了個寒顫,感覺那溫度透著腳底皮膚一路啃咬上來,攀上脖頸。

 

掀起開關便噴霧式的灑下熱水,蒸騰的熱氣在密閉空間裡膨脹擴張,水稍燙,刺痛著前幾天還未結痂的傷,我放縱水自髮絲流瀉至腳下,積成和腳掌同高的小水窪。

 

「洗好了。」開門的瞬間,白霧特效似的湧出,我將毛巾蓋在濕漉漉的頭髮上,一臉不情願,沾著水的腳在地上踏出濕潤的足跡,走到你面前。

 

「你有洗澡嗎?」你瞟了我一眼。

 

「恩。洗過了。」我怯怯的點了頭,像做錯事的孩子。

 

「我說你,不是沖過水就叫做洗澡好嗎?過來。」你一把扯過我的手,將我拖回霧氣充斥的浴室裡。

「唔、還要再洗一次阿?」

 

「你根本就沒有洗澡。我只幫你一次,下不為例,明天開始你就得自己把自己洗乾淨,不然我就把你趕出去。」

 

你將我按在小板凳上要我乖乖坐好,而身後的你正將一大坨的冰涼的洗髮乳擠到我頭上。

 

泡泡慕斯在頭頂上蔓延滋生,淡淡的香氣不時飄出,其實我不太喜歡有味道殘留在自己身上的感覺,但意外的,此刻似乎沒那麼討厭洗澡了,不過我想這應該是我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不那麼討厭洗澡。

 

你說了,下不為例。

 

「太宰先生,我能問您一些事嗎?」

 

「你說吧。」

 

「請問具體來說我應該做些什麼呢?」

 

「基本上,和你之前做的沒什麼差別。」

 

「殺人跟搶劫嗎?」

 

「嘛、差不多了啦。」你用溫熱的剛好的水,沖掉我頭頂的泡沫。

 

你剛剛有重新調過溫度嗎?心中燃起這樣的疑惑,方才太認真注意頭頂上惱人的泡沫了,我喜歡這個溫度,暖和的剛好。

 

或許是我想多了,說不定只是心理因素,因為我剛才拒絕並厭惡洗澡。

 

「那些事我很擅長的!」我有些雀躍的叫喊。

 

如果是這些事的話,我一定能夠幫上太宰先生的忙的。

 

我對終於找到存在價值的自己感到欣慰。

 

「哼、你還差得遠呢。」

 

「那是因為太宰先生還沒看過我使出全力,我一定很快就會讓太宰先生你認可我的。」我愉悅的盪著腳,濺起些許熱水珠。

 

腦海裡構想著從此之後的生活,我第一次為我的世界繪上了黑白之外的顏色,這全都是因為遇見太宰先生的關係,我輕輕地笑了,但你沒有看見。

 

「要得到我的認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哦。」在我身後的你似乎笑了。

 

「我會努力的。」我想偷偷回過頭,再看一次你那種溫柔的笑容。

 

那個時候我到底有沒有看見你笑呢?抑或是你根本沒有笑,只是我一直在腦海裡催眠自己營造出一個溫柔的你。

 

我記不太得了。

 

我只知道,溫柔一向不是你的作風,往後訓練的每一天都是如此,一旦我犯錯,你會毫不留情的一拳打在我臉上,然後朝我開槍,就算是受傷的時候你也不曾流露出一絲惋惜,只是安靜的坐在床邊等我醒,好讓我把具體情況匯報給你。

 

但我仍想相信,你其實比任何人都還要溫柔,我想相信那天選擇和你走的自己,想繼續相信與你相遇是我人生唯一的意義。

 

刺鼻的消毒水味闖進了我漆黑的夢境,多希望循著那股味道再找回那天的你和自己。

 

「太宰⋯⋯先生?」我吃力地睜開眼,視線還有些恍惚,天花板上吊的燈泡似乎太過刺眼了,我微微瞇起眼。

 

也許是我還流連在剛才的夢境,又或許是這間房間彌散的濃厚消毒水味的錯,那股明明很刺鼻,但我卻怎麼樣都無法討厭的,過分乾淨的你的味道。

 

我想我應該傷得不輕,才會誤把自己傷痕累累的手看作是一場美麗的誤會,以為你還像以前那樣,翹著腳坐在床邊,心裡盤算著等會要嚴厲的指責我這次任務的疏失。

 

罵我也好,打我也好,就算你始終都不認可我都無所謂,就只有你離開這件事,怎麼樣都不可以。

 

一旦你離開了,就真的再也無法讓你認可我了。

 

你不在的港口黑手黨一點意義都沒有,但這裡卻是我唯一的歸宿,我不得不選擇留下。

 

虧我那天還信誓旦旦地說著,絕對會讓你認可我這種天真的夢話,結果在得到認可前你就消失在我的世界了。

當初一身黑的你將黑白之外的顏色填充入我的世界,而今你離開了,我的世界瞬間褪了色,七彩的顏料正一層層地剝落,只剩下最底層陰影般揮之不去的黑白。

 

窗台上的花瓶裡裝飾著一束開的茂盛的向日葵,估計是樋口買來的。

 

他們全都朝向灑落陽光的窗口,追逐著光,就像我追逐著你一樣。

 

那時候你正打算離開,我不顧自己身上的傷未痊癒,匆忙的追下樓,而你似乎完全不意外我的出現和阻撓。

 

「太宰先生,不要走,我還沒有讓你認可我!」我當時似乎是這麼歇斯底里地喊著的。

 

而你沒有回話,只給了我一個帶著濃濃憂傷的輕蔑笑容。

 

當時你的笑容到底想跟我說些什麼呢?我至今仍猜不透,我想這是當然的,你在想什麼,我是永遠都猜不到的。

 

只不過有一點我多少還是清楚的,我起初以為我是因為不甘心所以才前去挽留你的,畢竟自己是多想讓你認可自己,這點我不會不知道,但我想,其實我真正想說的也許並不是希望你認可我。

 

太宰先生,請不要走。

 

我不確定自己對你喜歡的程度究竟到哪裡,我並不像你有過戀愛經驗,要我比喻的話,大概就是,你相當於我繼續活下去的意義吧。

 

太宰先生,我是喜歡你的,而那份喜歡是敬愛加上思慕乘上時間,所以是有增無減。

 

你當時那抹笑的意涵,會不會是因為你早就意識到我的心意了呢?反正我也猜不到答案,就暫且先將此定為標準答案銘記在心好了。

 

窗口的向日葵今天也追逐著太陽,即使太陽也許永遠都不會意識到他們的存在,他們仍願一生無悔地繞著光打轉,是的,他們要的並不是太陽的愛,而是太陽本身的存在。


遲了兩天但還是想說,芥川小公主生日快樂

文豪裡面最令我心疼,疼到愛的角色非芥川莫屬,尤其是還跳出去接通訊器只為了想跟太宰說話的他,結果他媽的太宰掛斷,害我差點氣出淚(在心裡幫太宰默默記上一個叉叉)

太宰可以對敦溫柔,請也試著對我們小芥川溫柔點吧

一開始打的時候構想的是大BE,可是最後變成這樣了,怎麼會這樣呢?

可能是因為最近喜歡上很甜的歌,就硬要配歌打文,結果就⋯⋯恩。

不過這樣很可愛也沒什麼不好❤️

最後忍不住想抱怨下,台北也他媽的太冷了吧?連在宿舍都差點沒冷死的程度我的媽呀,嗚嗚嗚求求夏天快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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