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輪迴的剎那。

＊平行世界妄想、大學生設定、無超能力無戰爭設定

「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有一個時空，那裡的我們正在經歷戰爭，而我們是敵人。」

「不會有的。」

「為什麼？你不相信平行時空理論嗎？」

「我相信阿，只是，我相信我對你的愛是遠超越時間跟空間的。」

那時夜色正美，掃過街的風微涼，你眼帶笑意，紫色的瞳孔閃著光，美得像寶石，約莫是那時候，我想我們的愛可能真的比鑽石還要來的艮久不衰。

＊

列車漸漸減速靠站，月台裡人來人往，一個個都拖著行李走得飛快。

我站在車門前，深吸一口氣等待開門的瞬間，這裡就是我未來即將要展開新生活的城市，我確認了擰在手心那張皺巴巴的便條，上頭抄了租屋處的地址，能夠順利找到嗎？希望搬家公司不要摔到我的行李才好。

車門開了，我混在人潮裡往前走，像條無法抵抗浪潮而隨波前進的魚。

我始終記得那天髒灰色的天空飄著毛毛細雨，彷彿那雨也髒而這座陰鬱的城市並不歡迎外人，我懶得打傘直接拉起連帽外套擋雨，悶濕的空氣讓我感到無限煩躁，估計是第一次離家心情也不甚歡騰，那時我對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簡直不能更差，差到我想馬上買張回程票。

所以當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賞的臉色約莫也不甚好看，我想你對我的第一印象大概負多於正吧，可你後來告訴我，不是。

「你⋯⋯在我家做什麼？」我用力拖過行李，甩到旁邊讓它立正站好。

「這也是我家阿。」你抱著一個大紙箱，一身休閒服還穿著拖鞋的居家模樣反而激怒了我。

「阿？你在說什麼阿？這裡是我租的好嗎？我的行李已經送到這裡就是證明。」我用視線掃了一眼堆在一旁的紙箱作為暗示，像是在宣示主權，叫他認清楚那一個個收件人都明白的寫了我的名字。

「我知道那些是你的，所以我沒動阿。」你一臉鎮定，游刃有餘的回答。

「重點不是動不動，而是請你離開我家。」現在回想起來這句話似乎真的說太重了，但當時我根本沒心思去顧及你的感受和我的形象。

你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把紙箱先暫時擱在地上，像是你早就確信我們這段爭執會僵持不下似的。

「房東太太沒有告訴你，她把另一個房間租出去了嗎？」

那一刻整個室內被尷尬的沈默填滿，你也只是看著我眨了眨眼，而我在你紫色的瞳孔裡看到一個丟臉至極的我。

可以的話，我真的找一個洞鑽進去，如果我走出去重新進門，一切就能恢復原狀就好了。

我當時到底都對未來的室友說了些什麼呢？

更正，是未來的伴侶。

直到現在我仍然很感激我們這份得來不易的感情，感謝你並沒有在那一刻就拒絕和我說話。

＊

廚房傳來湯煮滾的泡泡聲，南瓜濃湯的甜味逸散在整個室內。

在所有的記憶裡，就屬嗅覺記憶最難以遺忘，從進到鼻腔那一刻開始，便牢牢的將那一刻的感受鏈結在一起存放在記憶裡，隨時等待被提領。

十年後，我們可能會忘記第一次約會對方穿的衣服顏色，可對方身上傳來的洗髮乳花香卻歷久而不滅，在廣大的時間洪流裡佇立，嗅覺將一切美好封存在記憶裡，魂牽夢縈，直到你也終於眷戀起那個味道。

南瓜濃湯的味道對我來說是家的味道，也是愛的回憶，是我想如果我失戀後，我一輩子都不想再接觸的味道，是足以讓我一秒掉淚的味道。

那個時候還只是室友的我們，關係也說不上太親密，雖然第一次見面有過小插曲，但也不至於交惡，從最初那樣若即若離的距離到現在變成密不可分的兩個生命，我想真要說的話，大概是從那個時候——你第一次為我做飯的時候開始。

南瓜濃湯。

我還記得那天是那年第一次下雪的日子，冷風吹在臉上像凍傷，天未亮，整座城市安靜的像陷入深沉的冬眠，可偏偏是這樣的日子，早上八點我就站在公車站牌旁搓手取暖，只為了趕上九點半開始的考試，而偏偏又在這樣的日子，打工輪到自己值班。

雪到晚間又猖狂了起來，廣播裡說，今天應該會是今年最冷的一天。

我何苦呢我？

下了班，換下制服走出店外，腳踩進雪堆裡的那一霎那，我真的覺得自己是整個日本今天最可悲的人。

我將臉埋進圍巾裡，只想快點讓疲憊的身子躲回溫暖的被窩裡，完全沒心情買晚餐，今天一天的惡劣行程狠狠的摧殘凌虐了我的精神到死亡邊緣，我只感覺我的肉體空蕩蕩的像什麼也沒裝，而我只是勉強符合活著的標準。

可當我轉開門的那瞬間，南瓜濃湯的味道撲鼻而來，你從廚房探出頭來對我說歡迎回來，而我還記得，當時我的肚子丟臉的叫了好大一聲，你笑了。

我想當你發現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那只有兩個狀況。

一種是你第一眼見到他，便一見如故，彷彿你們連靈魂的形狀也相互對稱，從前世過渡到今生你們本就該相生相守，而另一種，是當你意識到的時候，才發現你們的生命早在時間的催化下凝結成一種新的形狀，而你想，若他是陪你完成餘生的那另一半該有多好。

我想，我們是後者。

其實我覺得你那天的南瓜濃湯有點太鹹了，可是天氣太冷心也太冷。

鹹一點又如何呢？

濃一點的愛，兩個人分也剛好。

從那天的南瓜濃湯，到我喜歡你做的飯，到我喜歡我們一起吃晚餐，到我也喜歡為你做飯，而後，我想我喜歡你。

究竟是習慣堆疊出的愛，還是愛久了自然成習慣，其實都不重要。

＊

喜歡上是一回事，可意識到又是另一回事；意識到是一回事，可承認又是另一回事。

我們的確是喜歡彼此的，可我們直到後來才終於意識到，原來自己所謂喜歡的情緒，並不是基於：你是個很棒的室友、我們還算聊得來、我們生活習慣差不多⋯⋯而是，構築在「我想和你繼續走下去，直到我們再也不能前進為止。」這個想法之上。

初春，乍暖還寒之時，最是大意不得。

大概是因為前一晚淋了雨回家，但也可能是因為我頭髮沒乾就吹了電扇，隔天半夜被一陣噁心感叫醒，只覺想吐，原來已經燒到39度。

記憶在我走去廁所吐之前斷掉，等我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躺回房間床上了，你一臉驚恐地握著我的手。

你說，我昏倒在廁所裡，摔得好大一聲。

其實當時頭昏腦脹的，視線也模糊的很，甚至也不太記得你後來有沒有再說什麼，但我總隱約覺得，我在你臉上看到淚痕，而你問我要不要喝水時的聲音，沙啞中帶著哽咽，我當時臉很燙，可身體卻很冰，指尖和腳掌尤其嚴重，還發著抖，可總覺得，你握著我的那隻手抖的似乎更嚴重。

我想在那一刻，你終於意識到，傷我比傷你嚴重，而你甚至比我更害怕我離開。

儘管服過退燒藥，高燒的症狀卻沒有削減，我的背上全是汗，濡濕了衣服，而你握著我的手心也都是汗。

我看著一旁低頭像在祈禱的你，想起小時候自己也曾經有次重感冒，當時無助地蜷縮在被子裡流淚，甚至想過，是不是自己的生命就到今天為止，父親握著我的手也一樣在發抖，我是第一次看到父親脆弱的表情，儘管記憶遙遠，可我始終記得那種牽的很緊很緊的真實感，不停的讓自己意識到，我還活著，我還想活著，就像現在這樣。

原來，我是想要和你成為家人嗎？

我希望在我最痛苦的時候，能夠第一個陪在我身邊的人是你嗎？

我希望在我結束很累的打工回到家之後，第一個看見的人是你嗎？

我希望接下來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可以兩個人一起面對嗎？

我希望我也能夠像這樣陪在你身邊嗎？

是阿，是的。

「Saru⋯⋯」我開口喚了你，喉嚨乾的很。

其實我那時候並不是特別想對你說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幹麻，也許是潛意識裡知道，這麼做能讓自己比較安心吧。

「什麼事？」你硬是把嘴角往上拉成讓我安心的表情。

「沒什麼。」我閉上眼睛搖搖頭，希望再次醒來之後能夠好起來。

在意識開始朦朧前，我握緊了你的手。

＊

記得那是在某個蟬鳴盛放的夏日夜晚，我們吃飽飯，我隨口說了句有點想吃冰淇淋，你提議我們一起散步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而我說好。

好。

後來想想還真找不到比這個字更好的字。

沿路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亂聊，聊著最近打工的近況，上課討論的有趣議題⋯⋯天氣不算悶熱，至少跟早上比起來舒服多了。

你看著站在冰櫃前翻找了十分鐘的我，默默丟了一句問我想吃什麼。

我只好回頭眨兩下眼睛，給你一個選擇障礙的無辜眼神。

後來我買了草莓口味，而你吃巧克力，其實，是我兩個都想吃。

你總是這樣，你會讓著我任性但卻裝作沒關係你也想吃，其實你對那些東西根本就無所謂，就算不吃冰淇淋你也無所謂的，可你想陪我，你想要有更多的只屬於我們的時間和回憶。

「菲，我真的很喜歡你，就連只是看著你吃冰淇淋這樣的小事也讓我感到無比開心，就算早上遇到了很多不愉快的事，好像也都無所謂了。」

其實我有點忘記我聽到的當下是什麼心情了，大概很開心吧，但心臟好像沒有狂跳，是因為我們早就知道彼此的心意了嗎？

感覺只是我們每天早上道早安那樣自然，可我們知道，我們以後可以道一輩子的早安，此生可以都是我們霸佔彼此的那個權力。

「我也是，其實我們是不是說得有點太晚了？」我情不自禁笑出聲。

「可能吧。」你也笑了，默默地牽起我的手，而我也回扣住你的手。

「今天的天空很漂亮，好像還看得到星星，我第一天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下雨了天空又很髒。」

「恩我記得。」

「我那時候想，我永遠都不可能在這座城市裡找到一絲值得我眷戀的光，可是我後來還是找到了，當時是千百個不願意待在這裡，可現在覺得，就算一直留在這座城市好像也無所謂，那天拖著行李覺得很煩很難走的路，不知不覺散個步很快就到了。」

「你一直不想說那天的事，但其實我那天真的沒有討厭你，我其實知道你應該不知道，所以我覺得你怪可愛的。」

「真的？」

「真的。」

我們同時笑了。

後來我甩著我們牽在一起的那隻手，沿路蹦蹦跳跳的走回去，我們繼續想到什麼說什麼的亂聊，就像平常那樣，但又跟平常不太一樣。

那天晚上的星星是真的漂亮，和你的眼睛一樣，亮亮的，閃著寶石一樣的光，好像從來都只會映照出我的模樣。

忘記誰曾經說過：「愛情是從一點一點微小的事情逐漸累積變大的。」

我想，從今以後，我們還會變得越來越愛彼此的。

我其實知道這聽起來很老套，像每個剛開始的戀愛都會出現的對話。

可我總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知道我們不會走向別離，會一直一直像現在這樣陪在彼此的身旁。

可能就像你知道，就算在不同的時空，我們也依舊會像現在這樣彼此相愛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