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設定、刀尖糖小心走好

 

13歲,我們嚮往愛情。

 

14歲,我們擁有愛情。

 

16歲,我們埋葬愛情。

 

而如今,我們18歲。

 

01

 

來得容易的東西,從來也都是走得容易。

 

可惜世上所有道理碰到愛情,總是容易亂了經緯失去方向。

 

地板上散亂的堆著紙箱,房間裡大東西已經收得差不多了,其餘的零零碎碎撒在地板上,通常這些東西的宿命只有兩個,好一點的被揀進紙箱,糟一點的,像剛剛被丟進垃圾桶裡的似乎是某年交換禮物下的產物,還連著包裝一起。

 

咚——

 

紙盒在空中畫出一個完美的半弧後準確地落入垃圾桶裡。

 

杏奈不久前還想著怎麼這個動作和場景倒有幾分熟悉,現在可終於找到答案了。

 

上一次這樣大規模的整理丟棄東西好像也是兩年前了吧。

 

兩年前跟野坂悠馬分手的時候。

 

久違的在腦中唸起這個名字多少還是令杏奈覺得有些懷念,也不知那人近來可好,畢竟兩人自打分手後就斷了一切聯繫。

 

現在的愛情很簡單,刪光社群軟體上的資訊解除好友關係後,彷彿那人就人間蒸發,彷彿野坂悠馬這個人從未踏進過神門杏奈的生命裡,佔據過哪怕只是一個角落,全都清的乾乾淨淨。

 

對於他來說大概也是這樣的,可他大概也沒她那麼在意。

 

杏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記憶力真的衰退,還是至今都兩年過去了卻仍不願回想一切,她突然忘記當初是為著什麼分手的。

 

是阿,為什麼呢?

 

明明是走在眾人祝福下,無論是誰看著都很相配的兩位。

 

02

 

喜歡不需要理由,分手當然也是。

 

野坂悠馬不只是神門杏奈的第一任男友,也是她的初戀。

 

第一次因為和某個人靠近而心跳不已,第一次躲在被子裡和人傳訊息到半夜,第一次因為挑選外出服差點遲到,第一次比起自己更在意別人,第一次知道嘴唇的觸感⋯⋯這些情緒都是在他之前不曾有過的。

 

那是杏奈第一次把喜歡這個動詞放在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的名字之前。

 

她還記得第一次一起過的聖誕節,擁擠的街道上,零下的溫度裡兩人十指相扣,連呼出口的白煙都帶著愛意,幸福的宛如整條街道都是為了他們而點燈。

 

開心是很簡單的事,只要和他兩情相悅的相視而笑,這樣就夠了,好像從今往後都只會繼續這樣笑著過下去。

 

但一年365天裡只有一天是聖誕節,而現實生活也不可能容許你每天都過得像是聖誕節。

 

他人口中的男神女神終究也只是像凡人一樣平凡地談著戀愛,直到分手。

 

世上大概是真的沒有真愛的,杏奈還記得自己曾經和悠馬討論過這個問題,那時她說有他說沒有,她忘記自己到底有沒有追問他理由,抑或是問了可他笑而不答。

 

野坂悠馬總是這樣。

 

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念舊,杏奈還清楚的記得第一次見到野坂悠馬的時候,算不上什麼太過浪漫的相遇,但確實是一見鍾情的,她總覺得野坂悠馬身上有種獨特的魅力,一種說不出口的。

 

彷彿會在對視的時候被深深吸引進去,一種名為野坂悠馬的黑洞,像他那對銀灰色的瞳孔,非黑非白的曖昧地帶,讓人永遠捉摸不透。

 

可野坂悠馬說得沒錯,世上是沒有真愛的,現在神門杏奈也信這套了。

 

因為在戀愛裡,難過是更簡單的事,只要某個誰又忘記回自己訊息,或是吃飯時漸漸沒有了話題,越來越不知所向的約會,越來越沒有交集的生活圈⋯⋯

 

當時間麻痺了幸福,而生活消磨掉浪漫。

 

玫瑰終究不可能成為永生花。

 

四季更迭,冬天來了,可聖誕節不再特別了。

 

那年降下的浪漫白雪終究覆蓋了愛情的屍體。

 

03

 

戀愛裡,本就難以計算究竟自己是傷害得多還是被傷害得多。

 

野坂悠馬愣愣的坐在長椅上,想著剛才離開的那女孩,估計心底又是一陣大風大浪。

 

這當然不是他第一次拒絕別人的告白,當然,他也知道自己被罵絕情很久了。

 

來者皆拒的野坂悠馬,不屬於任何人。

 

學校裡上到高三下至高一都是這樣傳的,天知道畢業後搞不好這故事還能傳承下去,十屆之後的後輩說不定還歌頌著這個素未謀面只活在故事裡的老學長。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他不是那樣的清流,他也曾屬於過某個人。

 

其實他們說得沒錯,野坂悠馬這人確實是絕情的,他自己也這麼認為。

 

提出分手的那天他一滴淚也沒流,那種感覺並不是心痛,是一種無力感,像掙扎了許久卻仍未得救,最後終於放任自己慢慢溺斃在海裡,一瞬間死透了的感覺襲上心頭,是缺氧了的安息感,解脫從來都不心痛的。

 

只覺得,終於。

 

終於放手了。

 

他默默看著她掉眼淚,周遭人來人往不時射來幾道異樣眼光,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只知道身一轉,此後便是各自安好。

 

後來,他走了,不帶一絲眷戀的,連頭也不回一次。

 

那是他第一次沒把她送回家。

 

聽著怎麼樣都像野坂悠馬就是個大混蛋,一個踐踏少女戀情的渣,可他確實也是愛著她的,是曾經也那麼珍惜的捧在手上,只是不知怎麼的,走著走著就丟失了。

 

凡是肉身,都會疼的,野坂悠馬再絕情,心臟也是肉做的。

 

從他發現杏奈眼裡不再帶有愛意那一刻開始,每一天都像是被注射了微量的毒藥,一天一天被凌遲著,只能等死。

 

所以,終於阿終於。

 

野坂悠馬知道自己是等不到解毒劑的,所以他情願乾脆點殺死自己。

 

04

 

記憶裡那抹笑早已褪了色,卻捨不得覆蓋掉。

 

他還記得在一起第一年的聖誕節,兩個人老早就約好要一起去吃時下很流行的排隊美食,這是野坂悠馬的興趣,在收集奇怪食物的情報方面,比杏奈一個女孩子要厲害的多。

 

那年聖誕節奇冷無比,儘管已經穿上最厚的大衣全副武裝,兩人依舊冷得發抖。

 

戀愛確實是瘋狂的沒錯,換作是現在,野坂悠馬絕對不做這種蠢事,不管是麻辣口味的冰淇淋還是豬排巧克力口味的甜甜圈都不可能。

 

現下理智回來了,都搞不清楚到底當時排隊是愛,還是不排隊才是愛了,一起吹冷風到底算什麼鬼戀愛。

 

可他還記得他抓著杏奈的手放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裡,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隔著那麼厚的手套,卻好像還是能感知到對方的體溫似的。

 

杏奈笑了,鼻子還紅紅的。

 

東西好不好吃根本不重要。

 

能留在記憶裡的東西確實是有其份量的,要不是特別幸福,那就是特別痛苦。

 

後來聖誕節又回歸成沒什麼意義普通的一天了。

 

可每每踏在積雪裡,彷彿是神經還記得,彷彿打顫的本能與回憶相接,野坂悠馬總是不經意想起那天那抹笑。

 

事到如今怎麼反而自己又去翻攪出這段記憶,是因為剛剛的飲料喝起來有三分像那天吃到的味道嗎?

喀。

 

易開罐被野坂悠馬按出一個凹洞,他隨手一扔,哐的一聲掉進垃圾桶裡。

 

神門杏奈大概還不知道,不,肯定不知道的。

 

依據他對她的了解,她在這兩年間早已把他的存在徹底抹消掉,所以她還不知道,他們上了同一所大學。

 

其實偶爾也滿想她的,可她大概不這麼覺得,估計也是覺得野坂悠馬絕情的吧。

 

可她錯了,她終究不夠了解他。

 

05

 

終究是刪的了照片,卻忘不了那人的臉。

 

還有什麼比開學第一天就下大雨更討厭的?

 

有,那就是一大早就濕了鞋子。

 

神門杏奈一身狼狽地站在教室門口,手中的傘沿路打濕走廊,她把傘隨手扔進傘桶裡開了門。

 

值得紀念的大學第一天,昨晚還因為緊張睡不太著,想著第一印象很重要,一直猶豫著該穿什麼好,誰知道一起床就發現外頭正下著大雨,而自己根本沒多少選擇。

 

可鞋子終究還是濕透了,頭髮也因為濕氣顯得有些不安分,杏奈一邊整理自己的髮尾,一邊想著昨晚太過興奮的自己實在蠢的可笑。

 

挑了個靠窗的位置,杏奈從包裡翻出筆記本,筆記本的底部因為大雨沾濕了,黑了一塊像污漬。

 

鐘還沒響,教室裡亂哄哄的,三五人為一群搭訕亂聊著,只有神門杏奈一個人看著窗外發呆,她本來就不屬於會去隨波逐流或是迎合別人的類型。

 

所以才被叫做女帝。

 

女帝跟皇帝。

 

她想起野坂悠馬也同自己一樣的,可野坂悠馬和她終究不一樣,他會主動和人產生關係,而她不會,野坂悠馬就像是位在人際關係的颱風中心一樣,她曾經也被捲了進去,是她自己把自己推了出來,現在彼此是八竿子打不著了。

 

不行,為什麼又在想他?

 

神門杏奈總覺得自己最近怪得很,自那天整理東西開始,不過是撈起一部分殘碎的過去,卻像細胞再生那樣不斷的繁衍,生殖出更多的回憶,整個人恍恍惚惚地,好像野坂悠馬的影還活在自己的生命裡,以為已經刪卻的過去,卻毫髮無傷的存在記憶資料庫裡,不論哭笑、不論爭吵擁抱。

 

其實杏奈知道自己這兩年來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為了讓自己振作,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全身而退,為了不讓自己再去悼念深愛過的一切。

 

如果是野坂悠馬,肯定會直面的面對傷,不逃不躲,然後在之後的某天能氣定神閒的笑著說,是阿,我以前喜歡過她,諸如此類的。

 

是阿,這就是她曾經好喜歡野坂悠馬的原因,好像沒有他做不到的事,她所有做不到的那些事。

 

其實她知道,自己之所以一直無法坦然面對過去的原因,是因為自己一次都沒有好好整理過自己的情緒,一切都還是亂雜雜的,像沒有折疊就胡亂硬塞進櫃裡的舊衣服們,時間走得越是久,就越是沒有勇氣攤開,直到某次被無意間撞了開來,便成堆的滾落,一年前混著兩年前的,還包著一些交往前,一痕一痕皺巴巴的,難以用熨斗燙平。

 

神門杏奈的心也許也是這個樣子的。

 

把愛他的時候和分手的時候對折,再對折,再對折,直到再不能對折,便從外觀上再分辨不出那些曾經存在過的感情。

 

06

 

如果沒辦法至死不渝,至少能不能至死不遇。

 

大雨打在窗上差點淹沒了鐘聲,附在玻璃上的水珠又被新的雨打落,不斷的循環像沒有盡頭,讓人看著心情越發的差。

 

杏奈草草收拾了東西背起包就往教室外走。

 

下了課的學校突然都活了起來,開學第一天的煩悶夾在抱怨裡,和笑聲一同被拋出,走廊上是一片和樂融融。

 

唯有杏奈怎麼樣都高興不起來。

 

當一個人認定自己很倒霉的時候,通常會發生另一件更倒霉的事,神門杏奈翻遍了整個雨傘桶就是找不回自己心愛的那把粉底白點的雨傘,能有什麼比在這樣的大雨中雨傘還被人誤拿走還糟的?

 

她想著要不自己也隨手撿把雨傘算了,可她的良心終究不允許。

 

除了祈禱雨停之外,杏奈無事可做,既不住家裡,更是不可能請家人大老遠開車接送了,要是雨能稍微小點,也許還能夠衝去最近的便利商店買把雨傘,可惜外頭的雨勢不饒人,甚至還呼呼的吹起強風,無情的捲走杏奈心中最後一片希望。

 

她想起有那麼一次也一起淋過雨的,放學途中不過繞了點路,好好的藍天在打了個悶雷後,天色馬上翻臉,黑得像末日。

 

她還記得野坂悠馬運動外套一脫,罩在彼此的頭上,兩個人沿路朝著兩個路口外的便利商店狂奔,雨水打溼了悠馬的瀏海,服貼在臉上,看著反倒讓人有幾分臉紅心跳。

 

說著也是奇怪,野坂悠馬那張臉神門杏奈好像是看不膩的,儘管交往了許久,總是在注視時不自覺感到害羞,像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而杏奈唯有凝望。

 

跑到便利商店的時候,兩人早已是全身濕淋淋,可是雨水的味道混著野坂悠馬的味道,倒也不那麼討厭了。

 

那大概稱的上是少數杏奈頗喜歡雨天的時光,可惜,如今是又更討厭了。

 

杏奈倚靠在大門旁,看著雨滴順著屋簷流下,流成珠簾似的幕,在神門杏奈最糟糕的一天又想起野坂悠馬,不免興起一陣物是人非的悲嘆。

 

「杏奈?」

 

神門杏奈的心臟在那一瞬間好像漏了一拍,她是的確有那麼一點,但真的只有一點,她的確希望過他出現,可她沒想過,她的願望會真的把他帶來。

 

她既沒聽錯,對方也沒認錯人,站在神門杏奈眼前的,的的確確是那個野坂悠馬,是她曾經深愛過的那個,是曾經狠狠傷害過她的那個,是最近一直出現在記憶裡擾亂她的那個。

 

能有什麼比傘被偷走更糟糕的?

 

有的。

 

那就是在失去雨傘的狀況下遇到兩年沒見的前男友。

 

神門杏奈人生的歷史裡,這一刻絕對值得被特別標注出來當重點。

 

她想她是太倒霉到傻了,以至於她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倒有幾分似當年。

 

07

 

你住的那條街走久了,反而還比自己門口那條更令人懷念。

 

野坂悠馬當然想過,某天彼此早晚都得在校園撞見的,但是他怎麼也沒料到,那個某天就是今天,他更沒想過,兩年後的今天,兩人還會再次並肩走在一把傘下。

 

他本是無心問問的,僅僅是出於禮貌。

 

本以為她不會答應的,也許他也終究不夠瞭解她吧。

 

他還記得某次放學路上被雨淋了正著,渾身濕透的衝進便利商店裡,彼此看著狼狽卻不約而同相視而笑。

 

在戀愛的世界裡,大約連被雨淋濕這等倒霉事,都能譜成一曲情話,而情侶也都是這樣的,偏要只買一把傘,彷彿沿路風雨飄搖更能彰顯彼此間堅定的情愛,彷彿世上芸芸眾生卻唯有彼此能成為可扶持依靠的對象。

 

交往時他總是像這樣送杏奈回去的,儘管住的是反方向。

 

曾經杏奈幾次讓他別送了,許是也捨不得讓他自己一個人再走那麼遠的路回去。

 

一點都不遠的,野坂悠馬想著,其實他最喜歡那段時光,目送杏奈進了家門後自己再沿著原路折返,和杏奈走那段路是一種風景,自己走又是另一種,在野坂悠馬心裡那是看也看不膩的,又怎麼會嫌遠。

 

他會把腳步踩得很慢很慢,比和杏奈走一起還慢。

 

情侶通常走得慢,是為了想多蹭那一秒鐘的相處時間,可野坂悠馬一個人又蹭些什麼呢?他沿路環顧杏奈家周遭的街道,打量那些店,竟好像也能看見幾分杏奈的影子,是他不曾見過的另一面——她在這裡生活的模樣。

 

那是野坂悠馬不曾參與過的,屬於神門杏奈的日常,這樣走著想著,總覺整條街道都活了過來,甚至熟悉的像是他也曾住在這裡似的。

 

只不過後來再經過,又是另一種風景了。

 

雨用力打在傘面上噼啪噼啪的像子彈,野坂悠馬的右肩幾乎濕了大半,衣服濕皺皺的黏在身上,他用眼角餘光打量傘邊人,神門杏奈除了指路之外其餘都沒說話,就是默默走著,抓著自己的肩背包。

久違與舊情人再會,大概約莫是有一百個問題或咒罵要說的,可真正見到了,卻始終沈默,害怕誰先開了口,會被誰發現自己是比對方更捨不得走。

 

他意識到她的左肩也濕了,連帶著打溼她的髮尾,他想著她的頭髮是不是比當年還要長些了?又想著自己新家附近的路都還不甚熟悉,未料還是先陪她走了這麼一段。

 

趁轉彎的時候,他偷偷的把傘左傾了些。

 

08

 

他是寂寞慣了的,可他知道她不是。

 

雨下的是越來越大了,彷彿此刻才是神給予兩人的考驗,好像走過這場雨,就再也沒有什麼過不去的檻似的,野坂悠馬突然覺得沿路的街景有些熟悉,他想大概只是想多了,左不過是雨模糊了背景,讓整座城市的每個角落,看起來都長得一樣寂寞罷了。

 

「送到這裡就可以了。」

 

杏奈終於停下腳步,她回頭看了野坂悠馬一眼,卻又飄開視線。

 

「雨還很大呢,都送了就送到門口吧。」

 

悠馬此話一出,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自己貪圖多一刻的依偎,還是自己只是紳士情懷正常發揮。

 

下雨也許是好的,如此沈默才顯得合理,他想,大概杏奈也這麼覺得吧。

 

最後停在一棟刷白色的五層樓公寓前,大概算的上是此行最尷尬彆扭的時刻了,他們以前是不說再見的,如果是放學,那就說明天見,如果是約會,那就說晚安,在愛情裡,只需要知道明天第一個見到的是對方,而今天見到的最後一個人也是對方,如此便足已,再見聽起來太過客套、太過冰冷,說著像是其實心底並不打算再見面。

 

再見,再見,再也不見。

 

「再見。」

 

他終究還是狠下心說了,他連分手時都沒說的。

 

神門杏奈說謝謝的時候,野坂悠馬已經轉身走回雨中了,既不目送,也不留念。

 

可以的話他的確不想再見,可惜,他沒認錯路,兩個人住的不過隔兩條街,基本算同一個小區,來日還長著呢,總是得再見到的。

 

黃燈閃了一下,眼前一輛黑色轎車急駛而過,唰的濺起一道矮水牆,打溼悠馬的褲管,可他沒有心思去想他那雙濕透了的鞋,他想,現在住那麼近有什麼用呢?

 

其實野坂悠馬大可把她送去最近的便利商店,讓她自己買把傘回去,如此便也不用知道兩個人原來住的那麼近。

 

可杏奈沒有提,他也就不提了。

 

野坂悠馬從包裡掏出鑰匙,轉了兩圈後推開,老式公寓的門咿咿呀呀的,玄關到走廊是一片漆黑。

 

他突然又想到,兩年前養成的習慣,回到家後總是先發訊息報平安。

 

一個習慣的養成只需要持續21天不間斷,可一個習慣的破壞就沒這麼簡單了,起初只覺得有什麼地方怪不對勁的,像少穿了一腳的襪子,像忘記自己到底有沒有鎖門,到最後彷彿連自己生活的家也變得有幾分陌生,好像自己本來不是這樣活的。

 

原來忘記一個本能似的習慣並沒有那麼簡單,一旦成形,便活在自己的血肉裡,像紅血球裡的氧氣,此生都將被不斷的輸送到心臟裡。

 

噗嗵——噗嗵——

 

曾經這顆心也像是只為了她的存在而跳動般。

 

腦袋忘了,可心還記著。

 

09

 

曾經希望往後我每一個痛苦的時刻你都能義無反顧的現身。

 

杏奈一回到家就顧不得其他,馬上衝進浴室,她把水龍頭轉到底,熱水沿著髮絲一路流到腳邊,浴室轉眼間蒸氣瀰漫,彷彿蒸騰而上的熱氣可以順便帶走她滿腔的鬱悶,好像身在這雲裡霧裡似的空間,就再也不會被七情六慾綁架,好似沐浴在這水裡生命便可以重新來過。

 

可他的臉,他似笑非笑的嘴角,他黑洞似的瞳孔,他最後的再見,儘管杏奈重獲新生,他們前世的回憶、一切,儘管走過奈何橋,卻依然完美的被繼承下來,今生今世,乃至於下輩子,恐怕她未來每一世都將繼續與之糾纏。

 

杏奈用力扭住水龍頭,浴室瞬間靜了下來。

 

滴答——滴答——她一頭長髮滴著水,那頭野坂悠馬最喜歡的長髮,她仍舊沒捨得剪斷,那她曾經最喜歡的野坂悠馬呢?她捨得斬斷這情份嗎?

 

早知道如今會更加痛苦,分手那天就該狠下心來痛恨自己痛恨他,可是現在恨自己有什麼用呢?當初沒做到的事,如今更不可能做到了。

 

今天一天讓杏奈最煩躁的並不是那張討厭的臉又出現在眼前,也不是今天一整天的不順遂,更不是狼狽打溼一切的滂沱大雨。

 

是她自己那顆噗嗵噗嗵狂跳的心臟。

 

時間是真的能帶走傷痛,她都忘記當初的自己哭得有多麼撕心裂肺,彷彿整輩子的眼淚額度都要被自己一次性提領乾淨。

 

她最需要他陪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原來是他再也不可能出現的時候。

 

可她真是好了傷口忘了疼。

 

她從野坂悠馬那對無光的眸子裡,彷彿看見了過去的那個自己:那個喜歡整天跟野坂悠馬膩在一起,看到野坂悠馬的笑容就感到滿意,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有野坂悠馬一句安慰就行的神門杏奈。

 

吹乾了頭髮,杏奈快速換了套睡衣便把自己拋到了床上。

 

她以為她已經足夠堅強獨立了,自己學會了振作,自己一個人也能安慰哭泣的自己,可人總是這樣的,若是可以任性的依賴,誰也都想偶爾放過自己幾次。

 

通知清乾淨的手機半個紅點都沒有,一次,兩次,她意識到自己不斷的在翻看手機。

 

屏幕上的時間跳了一下,六點五十七分。

 

這有形世界裡的時間還在流逝,可她的時間彷彿是給人凍住了。

 

她終究還是當年那個女孩。

 

10

 

以為你又回來的時候,原來是自己根本沒離開過。

 

夢裡的那人還是14歲,個子比現在矮了些,肩膀也沒那麼寬。

 

兩人並肩坐在長椅上,在放學路經的公園旁,一人一口味的冰淇淋分食著,女孩晃著腳,挖了一口男孩的冰淇淋,化學的哈密瓜和草莓香味溢散在空氣裡,所謂學生時代的浪漫,大約就是這些看似廉價平凡的事物。

 

可這些記憶深埋在內心深處,多年後卻漸漸長成了幸福,那種再也回不去的想法,反而使之昇華成更為高崇的存在,使人在後半輩子依舊不斷的念懷瞻仰。

 

她當然是知道的,野坂悠馬其實並不愛吃,他喜歡的約莫只是「一起吃」的這個過程。

 

他的這種怪癖,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也依舊讓她懷念。

 

相愛那會兒大概也是,被問到喜歡野坂悠馬哪點的時候,一時半刻竟也答不出什麼,只是笑笑。

 

事後想想,愛這件事,哪裡還分哪點不哪點的呢?不就是全部都喜歡嗎?不管好的壞的:他側臉的下巴線、他醒目的髮色、他戴著錶的左手、他所有的怪癖和習慣,乃至於到每一寸肌膚,哪怕是他每一個細胞,她都敢堅定的說,是,她愛。

 

就像他會記得所有她不愛吃的菜,知道她吃東西很慢,還有應付她偶爾的無理取鬧,野坂悠馬和神門杏奈在這點上是一樣的,當時的他們深深愛著彼此的全部。

 

所以她才更痛苦。

 

失去這麼一個人,一個她當初為了他幾乎沒有半點其他生活的男人,她突然發現自己像個空殼,輕輕敲了一下便應聲破裂,回憶灑了滿地,卻難以以手盛裝。

 

愛之深,恨之切,所有的恨都是根源於愛。

 

她那段靠著恨他來找回自己的日子,不過是重新驗證她對他情感的過程罷了。

 

「對了,下禮拜⋯⋯」女孩把手撐在椅子上,身體微微向前傾,偏過頭看著身旁的人。

 

「是妳生日對吧?」男孩承接住女孩的眼神,望盡她的眸裡笑。

 

「我們去哪裡好呢?」女孩的耳根微紅,男孩的笑總是令她不住的心跳加速。

 

「杏奈想去的地方都可以。」男孩挖了一口冰淇淋含進嘴裡,輕淺的笑了。

 

她知道這是一個夢。

 

一個很遙遠記憶的夢,在那個他們都還太天真,關於那個相信一切都很美好的時候的夢。

 

她想她空洞的左胸口大約是隱隱作痛的,可她卻不希望這夢有醒來的時候。

 

11

 

水面上平靜無波,水面下是泣不成聲。

 

滴答——滴答——。

 

野坂悠馬癱在床上,茫然的盯著時鐘發著呆。

 

那套被雨打溼的衣服早已換下,被隨意扔在角落的洗衣籃裡,洗衣籃半滿,裡頭顏色混雜,一只褲腳還落在外頭。

 

當年那句分手,再怎麼不得已,畢竟都還是自己說出口的,他知道往後的寂寞都怨不得人,大概,還要被怨一輩子呢。

 

他今天看到她便深深確定了,她這些年確實是怨著自己的,可他自己卻也沒好受到哪裡去。

 

在美國的那段日子,面對大型手術,當時也不過只是個十四歲少年的自己,一個人的不安、恐慌、焦慮,在寂靜的夜晚總是格外容易膨脹。

 

直到那時候才發現,他是真的很想見她一面,希望她能陪在自己身邊,希望每天睜開眼第一個見到的,是她的臉。

 

僅僅只是收到她傳來的訊息,他發現自己止不住的揚起嘴角。

 

在王帝月之宮的那段期間,他曾經對於「愛」這種情感感到非常好奇,他懂得何謂傾慕、何謂崇拜、何謂依戀,可卻不明白何謂男女情愛。

 

他想,是這一刻手機屏幕亮起,是這一刻他的喜悅超出理解範圍,是情感淹沒理智,他義無反顧的縱身一躍,連溺斃愛裡也都是出於甘願。

 

那些曾經以為在幼年就壞死的情感,在遇到她之後又徹底活了過來,像神門杏奈完整了野坂悠馬這個人似的。

 

可世上哪有一種感情是亙古恆存不滅的?

 

神門杏奈也許就錯在,讓他變得太完美了,野馬悠馬獲得的七情六慾,當然也包括了嫉妒、痛心、還有厭倦,黑影似的潛伏在喜歡的情緒之下,伺機而動,等待著殺死眼前這份強烈的情感。

 

「杏奈,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他還是時常在夢裡聽見自己的聲音,卻陌生的彷彿只是他們人生故事的一句旁白,意識過來時又回到那天的場景,嘴裡呼出的白煙,五度的天裡冷冽的空氣,她錯愕的神情,還有她瞳孔裡不知何時閃著的淚光。

 

「你認真嗎?」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彷彿被凍的說不出話。

 

「認真的。」他看著她那滴淚順著臉頰流下來,鼻尖紅通通的,像第一年聖誕節的模樣。

 

他曾想過,感情裡是不是真存在著一個停損點,跨過了之後,便是華佗在世都難以起死回生,而他也曾想過,若是彼此能在越過那條線之前打住,倘若能夠回到那裡,是不是這段愛就能被續命?

 

可太多太多的之前了,他們對彼此做了太多錯事,大概,感情本就是容易折壽消殞的存在吧,在時間的侵蝕之下,本就誰也站不住腳。

 

他不求她明白他也曾經想恆久守著這份愛,可他希望她知道,那些在他眼底洶湧的寂寞,都曾在夜晚溢成淚,撕心裂肺地啃咬著他每一寸傷口。

 

12

 

多少次魂牽夢縈,終究已是物是人非。

 

「吶、悠馬,我問你,你覺得世界上有真愛嗎?」普魯士藍的瞳孔在夜空之下更顯其寧靜深邃,與他四目相接,明艷動人。

 

那是升上高中前那個情人節的事了,也是少數他們倆能夠在外頭晃到晚上的一次約會,二月的天氣依舊冷峻,不時刮起大風,太陽下山之後更為頻繁。

 

而那也是他們好好過的最後一個情人節。

 

他知道他變了,可她也變了。

 

正因為曾經深愛過,所以才明白,何謂已經沒那麼愛了是怎麼一回事。

 

至少在彼此厭惡之前,他想是該停下了。

 

野坂悠馬從床上坐了起來,盤著腿,全無睡意,都怪這段往事突然從記憶庫裡竄出來,可他卻怎麼樣也想不起後續的發展。

 

他當時回答杏奈什麼呢?

 

可如果是現在的他的話,他想世界上是有真愛的。

 

可惜他們並不是。

 

他和她不一樣,他知道她一定會把關於他們的一切都刪除乾淨,可是他懶得整理,他光是整理自己的情緒就夠受的了,時不時想起來清一下,餘下的,都還維持著最原本的模樣,手機裡甚至還有幾張漏網之魚,照片裡的兩人笑得像是渾然不知何為悲痛。

 

照片這東西想來也算是神奇,人們用它保留最珍貴的回憶,以供在未來念懷,然而卻從沒想過一旦丟失了那份感情,一切的記錄通通都沒有了意義,連照片中笑著的自己都彷彿是在嘲笑自己一般,他們的時間還停在那一刻,可他和她的時間已經丟失了。

 

在廣大的時間流裡,他們終究不是能夠經得起考驗的真愛,輕易的,就鬆開了握緊彼此的雙手。

 

倘若是真愛的話,就算一時失了手,終有憑著回憶尋回彼此的一日。

 

可哪也輪不到他們。

 

野坂悠馬這人總是一聲不吭的,小時候不管受到多慘無人道的對待,依舊是一聲不吭,然而這樣的他也有那樣的夜晚,一個人躺在床上一聲不吭地流著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像過去那些止不住的笑意,那種痛苦程度像穿破心臟,哪怕咬著牙都是忍也忍不住的,好似在逼他血債血還,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過去習以為常的那些幸福,通通都會轉化為揪心的痛楚纏繞詛咒著自己。

 

不管是今天的重逢也好,還是自己現在一團亂的腦袋也好,她的表情她的反應,都讓他覺得像胸口一把火在燒,壓也壓不住。

 

晚上十點五十一分。

 

已經停雨一個多小時了,野坂悠馬拉起連帽外套,踩在半乾的柏油路上,往社區裡最近的便利商店走去。

 

此時此刻,他卻突然想念起那種便利商店販售的,廉價的化學哈密瓜口味的冰淇淋。

 

他知道那是活在他體內的,屬於那段時間的味覺記憶。

 

是吧,真正難捨的,是這些沒辦法當作身外之物割除掉的記憶。

 

 

下過雨的天氣,空氣裡還瀰漫著些微溼氣的味道,夜風迎面吹的人舒爽,走在路上格外心情舒暢。

 

叮一聲便利商店的門開了,高強度的冷氣衝了出來,野坂悠馬此刻的心情到是沉了許多。

 

野坂悠馬頭一偏,只見那冰櫃旁早已靠了一個人,一頭淺珊瑚橘的長髮自然的披散在背後,襯著棉T底下露出的皮膚白皙。

 

野坂悠馬愣了一下停在原地,那人彷彿卻像與自己心電感應,那對宛若夜空般的深色瞳孔在回頭的瞬間,對上野坂悠馬那對黑洞似的無光的眼眸。

 

卻沒有人移開視線。

 

他們在這一刻彷彿共享了同一個錯覺,像他們初見面的那天,像那一刻他們的瞳孔裡同時映照出彼此的臉,倘若世上真的有所謂命中注定,他知道就是這一刻,而她也知道。

 

更重要的,他們知道彼此知道。

 

那是一種宛若微電流通過身體,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彷彿能聽見某種神諭,而你堅信眼前的這個人勢必與你的未來緊緊相連。

 

「晚上好。」神門杏奈先開了口。

 

「晚上好。」野坂悠馬禮貌性地勾起笑,走向那台冰櫃。

 

「也不知道怎麼了,原本想要散散心,突然就想進來買點冰淇淋。」神門杏奈推開冰櫃的門,自顧自地說著,拿起一盒草莓味的冰淇淋。

 

「真巧,我也是。」野坂悠馬連帶順了一盒哈密瓜味的,彎下身時眼角餘光捕捉到她還紅紅的眼角,看著怎麼也像是剛哭過。

 

他想必是知道原因的,只是並不打算多問。

 

「我們⋯⋯」神門杏奈這個主詞一出口,不只野坂悠馬,連自己也愣住了,那兩個發音像重重敲進他們彼此心裡的聲響,餘音迴盪。

 

他們有多久沒有用複數的人稱來叫喚彼此了?

 

野坂悠馬停下走向櫃檯的腳步,回頭望著神門杏奈。

 

「我們⋯⋯談談吧。」神門杏奈又說了一次。

 

他們在便利商店前的小長凳下並排坐著,間隔半隻手的尷尬距離,安靜的拆著自己那盒冰淇淋吃了起來。

 

「最近怎麼樣?」野坂悠馬將木湯匙插在冰淇淋裡,只是注視著前方。

 

路燈閃了兩下,一明一滅,又亮了起來。

 

「還不錯,也算是順利考上理想的學校吧。你呢?」

 

「我也差不多。」

 

沈默再次襲來,在他們之間不斷擴張膨脹,像他們對彼此一無所知的這空白的兩年,是無論怎麼彌補都縮不短的距離。

 

於是,只得任由沈默擴散。

 

「你知道嗎,我那時候是真的很討厭你,你老是什麼都不說清楚,就這樣撇下一句話就想走人。」神門杏奈將腳向前伸直,手按在長凳上將身體微微向後傾,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平靜。

 

「抱歉。」野坂悠馬眨了眨眼,溫吞的吐了兩個字。

 

「你很久以前對我說過,要我不要動不動就道歉,結果你自己也一樣。」神門杏奈卻是笑了一下。「我們都一樣。」

 

「是阿,我們都一樣。」野坂悠馬也釋然的笑了,一張難以言喻令人看不透的表情。

 

「那你呢?你也討厭過我嗎?」

 

「誰知道呢。」野坂悠馬聳了聳肩。「但大概是沒有真的恨過。」

 

「能問個問題嗎?」

 

「妳問吧。」

 

「你後來交過女朋友嗎?」神門杏奈發現自己仍舊想問這個問題,於是也沒憋住。

 

「沒有。」野坂悠馬轉過頭看著身旁的人,眼底下泛著一抹憐惜似的哀傷。

 

「跟我一樣。」神門杏奈也不逃也不躲,而是好好地接住了他渴求的眼神。

 

「那妳現在還相信有真愛嗎?」

 

「應該沒有吧,不管是哪種愛情都還是需要被時間還有生活考驗的,應該,贏不了。」

 

「所以以後不談戀愛了嗎?」

 

「也不是這樣,大概是走一步算一步吧。」神門杏奈無奈的笑了兩聲。「那你呢?」

 

「我剛好相反。」

 

「怎麼你現在倒突然相信起有真愛這回事了?」

 

「走一步算一步也算是一種勇氣,如果能夠走到最後的話也能稱得上是種真愛吧,只是我不行。」

 

神門杏奈靜靜的看著野坂悠馬毫無情緒起伏的臉龐,誰也沒再說話,好像都在享受著這份靜默似的,兩年了,歲月讓彼此的五官更趨成熟,連帶著想法也一起脫離了稚嫩。

 

若說當年相戀只是因為年少輕狂,那分手大約也是八九不離十,只怪他們當時都太年輕了,太多事情都失了理智,任由情感擺佈,最後落得像掐著彼此相愛,先鬆了手還要被怨懟的。

 

「像這樣坐在一起吃冰淇淋聊天,在分手過後完全沒想過。」神門杏奈嘴裡叼著那只木湯匙,望著沒有星星的夜空。

 

「有句話一直沒好好告訴妳。」

 

「什麼事?」

 

「對不起。」

 

野坂悠馬話音一落,一股窒息感凝結在空氣裡,神門杏奈著實感受到了這三個字的重量,並不是一句沒關係就能笑著帶過的。

 

她發現自己的眼角開始有些灼燙感,卻無法阻止眼淚滾落。

 

「你說這句話是因為覺得你傷害過我,還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痛過?」神門杏奈的聲音帶著濃厚的哭腔,說到最後簡直像是糊在嘴裡。

 

「怎麼可能沒有痛過,只是前者也是事實。」

 

「就是因為是這樣,因為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你這樣說的話我不也一樣嗎?好多事情也是,是我該向你說對不起。」

 

在一起的確是兩個人的事,可分手也是兩個人的事,明明是兩個人將彼此一步一步推向這個結局,卻還得逼著哪個誰先當起壞人,承擔起說破事實的罪責。

 

這兩年的時間,不過是彼此都在逃避面對事實罷了,誰也不願意接受,自己都早已不愛對方這件事,卻始終欺瞞自己,是對方先不愛自己的。

 

皎潔的月映著神門杏奈渾圓的淚,一滴兩滴,在這深夜寧靜的小社區,唯有神門杏奈微弱的哭聲,還有兩人的鼻息伴著彼此,不絕於耳。

 

杏奈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悠馬也只是默默地待著,既不安慰,也不打算替自己辯駁。

 

「算了,回去吧。」神門杏奈揉了揉眼睛,站起身。

 

「我送妳吧。」

 

神門杏奈沒說好,可也沒拒絕,就這樣走著。

 

晚風怡人,下過雨的道路多了些小石子,踩在路上嗝啦嗝啦作響,正好填補了兩人一前一後三十公分的尷尬,此行無須言語,大約兩人都深有共識。

 

野坂悠馬想著今天可真是絕了,送前女友回家就送了兩次,卻沒發現自己腳步不比上回那般沈重。

 

神門杏奈一路仰著頭觀月,一彎潔白如雪,她過去從沒這樣認真看過,許是因為過去眼裡容不下。

 

「謝謝你送我回來。」神門杏奈在家門口前停下腳步,回望身後的人,還是那樣三十公分的距離。

 

野坂悠馬並沒有像早些那樣直接轉身離開,而是站在那裡直面著她。

 

她突然覺得此時有點適合說聲晚安,是否眼前的那人也正這麼想著,她想,十之八九是的。

 

可最後誰也沒說出口,只是笑笑。

 

神門杏奈輕輕的,關上了門,還聽得見野坂悠馬漸漸走遠的腳步聲。

 

 

愛者,從心而無聲。

 

大概他們本就注定要像這樣再見上一回,就像當年他們注定見到彼此,就那一眼,就值得往後兩年份的相戀相愛,只可惜不足以不離不棄。

 

夜深了,月亮行至最高處,他們那被凍住的時間彷彿又能開始推移了。

 

18歲,他們錯怪愛情。


這邊是快一百年沒更新的廢人
結果久違發文就爆萬字哈哈哈哈,好久應該是說幾乎沒打過超過一萬字的文章

但其實這篇還是有點小可惜

原本想了很多,前面也打得有點小痛心,但中途開始有點接不下去,就拖了非常久,拖到後來實在看不下去,而且也忘記自己到底後面要幹麻,就迅速收了一下作結

原本真的超喜歡悠杏這對的,戰神篇的時候明明就一直給福利,最後還給我來一個大放閃發糖
結果獵戶座不知道在幹嘛,悠馬整個路人路掉,杏奈也很花瓶,更別說互動了,害我的愛有點微冷卻
雖然這樣說但還是會繼續看獵戶座
只是希望官方可以拜託發點糖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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